陈龙 摄于2024年5月3日，为期三天的2024上海浪琴举世马术冠军赛在上海久事世界马术中心拉开帷幕。

　　项羽、关羽是彪炳史册的英豪；乌骓、赤兔是闻名天下的宝马。项羽配乌骓，关羽配赤兔，都是相辅相成、相辅相成的黄金组合。

　　项羽的坐骑乌骓，通体乌黑，油光闪亮，唯有四蹄洁白，美名踏雪乌骓。它巨大强健，性格凶狠，速度飞快，与项羽爱情深沉，供其唆使终身。项羽是乌骓的主人，也是乌骓的战友和知音。

　　在楚汉争霸的过程中，乌骓冲锋陷阵，身经百战，屡建奇功。只可惜原本具有优势的项羽，因为战略上屡次失误，在决议性的垓下之战中，遭受惨败。

　　项王军壁垓下,兵少食尽，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。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，项王乃大惊曰：汉皆已得楚乎？是何楚人之多也！项王则夜起，饮帐中。有美人名虞，常幸从；快马名骓，常骑之。所以项王乃悲歌慷慨，自为诗曰：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晦气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怎么办，虞兮虞兮奈若何！歌数阕，美人和之。项王泣数行下，左右皆泣，莫能俯视。

　　虞姬和的歌词是何内容？据《楚汉春秋》云：歌曰：‘汉兵已略地，山穷水尽声。大王意气尽，贱妾何聊生？’虞姬持剑边舞边泣边歌，歌罢，自刎身亡。在绝地中，虞姬以死来表达对项羽的挚爱和忠贞，以死来消除项羽后顾之虑，以死来鼓励项羽打破重围，重整旗鼓。

　　时晦气兮骓不逝中的骓不逝是啥意思？有人今译为乌骓马跑不起来了，有人今译为骓不能至，有人今译为连乌骓马也不愿前进了，还有人今译为但乌骓马却不愿离我而去。我以为，这些今译不是很精确。

　　《说文解字》：逝，往也。有曩昔、消失、脱离等意义，如少纵即逝滚滚长江东逝水。在去世长眠病逝中，逝又引申出逝世义。但逝还有不常用的飞速义项。《论语·阳货篇》：日月逝矣，岁不我与。皇侃疏：逝，速也。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：曾逝万仞之上，飞翔四海之外。高诱注：逝，犹飞也。因而，我以为骓不逝应该今译为乌骓马已不能快速飞驰。确实，在惨烈的战役中，在兵少食尽的困境下，乌骓马现已伤痕累累，饥不择食，筋疲力尽，当然就不能快速飞驰了。

　　项羽决议从垓下包围。麾下勇士骑从者八百余人，直夜溃围南出，驰走。黎明，汉军乃觉之，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。项王渡淮，骑能属者百余人耳。……至东城，乃有二十八骑。

　　狼狈不堪的项羽溃退至乌江，乌江亭长檥船待，谓项王曰：‘江东虽小，当地千里，众数十万人，亦足王也。愿大王急渡。今独臣有船，汉军至，无以渡。’项王笑曰：‘天之亡我，我何渡为！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，今无一人还，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，我何面貌见之？纵彼不言，籍独无愧于心乎?’乃谓亭长曰：‘吾知公长者。吾骑此马五岁，所当无敌，尝一日行千里，不忍杀之，以赐公。’项羽要感谢亭长的深情厚谊，但又身无长物，只能把爱骑相赠。此刻汉军的追兵来了，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，项王身亦被十余创。最终，项羽自刎而亡。

　　有人说：后世还流传出美丽的传说，项羽在乌江边自杀后，乌骓怀念主人，长嘶不已，痛不欲生，在地上翻滚自戕，马鞍落地，化为一山，安徽马鞍山因而得名。我以为，这个传说尽管美丽，但不合理，因它违反地舆知识。

　　乌江是长江北岸支流，在今安徽和县东北，其岸畔没有马鞍山。安徽马鞍山在长江南岸的当涂县境内。乌江与马鞍山两地相距甚远。因而，乌骓马鞍落地化为马鞍山的传说，并未得到咱们公认。专门研究地名沿革的《读史方舆纪要》《我国地名语源词典》，在马鞍山的条目里，都没有采用此传说。

　　项羽的乌骓，经历单纯，它对项羽可谓是从一而终。而关羽的赤兔，其经历却很杂乱，它的主人先后有五人，像伐鼓传花似的。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董卓，第二任主人是吕布，第三任主人是曹操，第四任主人是关羽，第五任主人是马忠。

　　关于赤兔，正史《三国志》中很少提及。唯有《吕布传》中有一句布有良马曰赤兔。但在历史小说《三国演义》中，对赤兔却有很多生动的叙说。

　　在《三国演义》第三回中，西凉刺史董卓与荆州刺史丁原抢夺对汉末朝廷的控制权，大打出手。丁原义子吕布，勇猛反常，屡败董卓。董卓派人前往策反，以宝马赤兔以及金珠玉带相赠。吕布见了此马，大喜。为何大喜？因为此马日行千里，渡水爬山，如履平地。……浑身上下，火炭般赤，无半根杂毛。自始至终，长一丈；从蹄至顶，高八尺。嘶喊吼怒，有腾空入海之状。吕布得到宝马赤兔，如虎添翼，曾骄傲地说：吾有画戟、赤兔马，谁敢近我！裴松之《三国志·注》说：《曹瞒传》曰：时人语曰：‘人中有吕布，马中有赤兔。’ 吕布为了报答董卓的厚爱，就杀了寄父丁原，引军归顺董卓，并拜董卓为寄父。

　　不久，董卓与吕布这对所谓的父子，又反目成仇。两人反目的原因，居然是为了女性。《三国志·吕布传》说：卓常使布守中阁，布与卓侍婢私通，恐事发觉，心不自安。而《三国演义》却说是为了抢夺美人貂蝉。

　　吕布杀了董卓后，去投靠袁术，术恶其重复，拒而不受。转而去依靠袁绍，绍恐还为己害，遣勇士夜掩杀布，不获。曹操也以为布，野心勃勃，诚难久养。吕布连杀两任寄父，背叛成性，身败名裂。处处受阻后，他就割据一方，布自称徐州刺史。再后来，吕布被曹操围困于白门楼，先缢杀再枭首。吕布身后，他的坐骑宝马赤兔，也就归属于曹操了。

　　曹操兵围小沛，刘备大北。驻守鄙人邳的关羽，不知刘备的存亡，也不明张飞的存亡。这时，曹操差遣关羽的友人张辽来劝降。关羽提出吾有三约：一者，吾与皇叔设誓，共扶汉室，吾今只降汉帝，不降曹操；二者，二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，一应上下人等，皆不许到门；三者，但知刘皇叔去向，不论千里万里，便利辞去。三者缺一，断不愿降。曹操爱才心切，全都答应。

　　有一天，曹操请客关羽，闭会时，曹操见关羽坐骑很瘦，操曰:‘公马因何而瘦？’关公曰：‘贱躯颇重，马不能载，因而常瘦。’操令左右备一马来。顷刻牵至。那马身如火炭，状甚宏伟。操指曰：‘公识此马乎？’公曰：‘难道吕布所骑赤兔马乎？’操曰：‘然也。’遂并鞍辔送与关公。关公再拜称谢。操不悦曰：‘吾累送美人金帛，公未尝下拜；今吾赠马，乃喜而再拜：何而贵畜耶？’关公曰：‘吾知此马日行千里，今幸得之，若知兄长下落，可一日而碰头矣。’操愕但是悔。（见《三国演义》第二十五回）

　　关羽是赤兔马的第四任主人，赤兔总算遇到了明主。关羽威武忠义的品质，深深感动和熏陶了赤兔。从此赤兔迎来了适意而光荣的年月。二者相遇恨晚，建立了存亡相依、命运与共的深沉友谊。

　　后来，孙权要从刘备手中夺回荆州，关羽大意失荆州，败走麦城。关公既殁，坐下赤兔马被马忠所获，献与孙权。权即赐马忠骑坐。其马数日不食草料而死。（见《三国演义》第七十七回）

　　吕布死时，赤兔并不哀痛；而关羽死时，赤兔却为之绝食而亡。犹如项羽身后，乌骓自戕，可见，乌骓、赤兔都是有灵性的，对心仪的主人怀有情意，十分友善和忠实。

　　有人说：赤兔马，本名‘赤菟’（身体大红色，像山君相同凶狠的神驹，兔取菟字意思，解说为山君），乃是马中的皇者，非超凡之人不行驭。此说对菟的解说欠妥。

　　《左传·宣公四年》：楚人……谓虎於菟。元·廼贤《答禄将军射虎行》：白额於菟踞当道，城边日落无人过。表明山君义的於菟，是个联绵词，不行分隔训释。就像嚣张、萧条、峥嵘、蜈蚣、妯娌等相同，二文一命，不行别离，分隔则无义。

　　菟的转义是植物名，如菟丝子、菟葵。有时可用来作为兔的通假字。《楚辞·天问》：厥利维何，而顾菟在腹？王逸注：菟一作兔。言月中有菟，何所贪利，居月之腹而顾望乎？

　　又有人说：‘赤’是说其毛色，‘兔’是跑得快如兔子。此说的前一句是对的，然后一句却不行信。

　　伯乐《相马经》说：马头欲得高大如削成，又欲方而重，宜少肉，如剥兔头。就是说，良马的马头，应该像兔头，脑门到鼻端的线条，是拱起的。在相马术中，兔头是良马的重要特征。所以，秦始皇骑乘的名驹叫白兔，关羽骑乘的名驹叫赤兔。

　　秦末时的项羽和乌骓，三国时的关羽和赤兔，已离咱们很悠远。但他们悲凉的业绩，仍令后人赞赏；他们传奇的故事，也会百世流芳。这儿且引证一首诗和一副对联来完毕本文：

　　催榜渡乌江，神骓泣向风。君王今解剑，何处逐英豪？（唐·李贺组诗《马诗》第十首）

　　赤面秉赤心，骑赤兔追风，驰驱时无忘赤帝；青灯观青史，仗青龙偃月，隐微处无愧彼苍。（湖北荆州当阳县关帝庙楹联）